施玮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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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 季芬著(1)

《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季芬著

         ——论施玮的四部诗体小说

 

翻检过去的和现时流行的各种中国文学史,要想找到施玮的名字,是绝对不可能的,而翻检当代中国圣经文学史(如果存在中国圣经文学史的话),要想忽略施玮的名字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卓越的文学成就使得施玮成为了中国圣经文学的开创性和代表性作家。

在施玮近三十年的创作历程中,她经历了两次重大的本质性的转变。1999年以前的她是一位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诗人,她在第一部诗集《大地上雪浴的女人》中极力地寻觅着“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与“化身为蝶”的消遁禅意。但很快她就发现“对于‘我’来说,其实‘天’与‘自然’已完全失去了它真实的意义,它的存在已经只能依附在我对它理念思考的层面上”。这种令人惊悚的发现使她猝然落入了虚空、苍白以及破败不堪的灵魂低谷:“整个一生都像是骑着一匹惊奔的烈马,看见的只是一片模糊/这使我无比地厌倦生存,厌倦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浑浊的气息”。在“第一次不以观光的心态去了教堂” 看完“耶稣传”的录像之后,施玮说她听见了神的呼召:“女儿,来!把你的生命和艺术给我”,“对于我的生命,他(按:神)要我:‘坛上的火要常常烧着,不可熄灭’。对于艺术,他要我:‘放弃你的审美’”[1]。于是,1999年4月17日她受洗成为了一名基督徒。听从神的指引,施玮以一种先锋的姿态积极进行中国基督教文学的创作,并试图以此在中国发起一场真正的“文艺复兴”。她和许多中国作家一样,跟随着西方基督教文学踪迹,希望能够从中找到适合中国基督教文学创作的因子,“我从一开始四处寻找范文、榜样,想走模仿的捷径”,但不久她就发现“大多最优秀的基督教文学是古典文学,无法成为现代新文学的文本范例”。经过痛苦的反思后,施玮决定放弃这种亦步亦趋的模仿,进入到西方基督教文学的源头——圣经的研究。而且她惊奇地感受到:“从中国文化本身来理解圣经,并以中国文字语言来表达圣经思想,并不困难。所有的阻隔与困难其实在于我们绕了一个圈,西方地域文化作为载体把圣经基督教思想带给了我们,但同时它却成为中国文化真正与基督真理,与圣经融合的阻碍”。

至此,从固守中国传统文化到“放弃你的审美”、从模仿西方基督教文学文本到回归圣经源泉,施玮终于认识到中国圣经文学创作必须是“接受圣经的种子”“让基督在中国这块土壤中长出树,结出这棵树的果子”,而非“摘个果子来批量制造,然后贴上‘中国圣经文学’的标签”。中国圣经文学与圣经的“种子”是一样的,“里面的生命本质是一样的,但形式不可能一样,表达的方式不可能一样,关注点不可能一样”[2]。在这样的创作理念指导下,施玮创作了形式丰富多样、涵咏生命线团的中国圣经文学。如中国当代的第一部宗教性大型诗剧《创世纪》,长诗《十字架上的耶稣》,散文诗《十架七言》以及圣经中的女人系列诗体小说等等。尤其是她的圣经中的女人系列诗体小说把笔触伸入了“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并非安乐国,它不是小人物对于晋升、奢侈、煎肉和懒惰的梦想。它是富饶和自然秩序之梦,是来自自然资源的生命之乡——它是对女性文化价值尺度的回忆,因为乳汁是母亲的产品,蜂蜜来自雌蜂国”,[3]并以独特的视点、浓郁的诗情和深刻的哲理发出了女性个体生命的长吟,造就了一个奇异且惟一的女性主义神学的中国化的诗意景观。

著名的德国女性主义神学家温德尔(Elisabeth Moltmann Wendel,1926-)在其《女性主义神学景观》中阐述说:最初圣经中耶稣的形象是一个女性的关怀者,他以绝对的伙伴身份与女性交往。就连他的十二个门徒也感到惊奇和不解的是,他甚至更偏爱女性。然而耶稣最终父权制化了,连同《圣经》一道,耶稣的光芒渐渐遮蔽了他身边的女性,绝对的伙伴身份荡然无存,女性形象开始成为耶稣背后的潜台词,甚至成为了某种“无理性的、诱惑人的东西”。面对女性地位意识形态化的变换以及由此带来的森严的等级制度,温德尔提出“要重新辨认耶稣与女人们的故事”的观点。同时她特别强调要“用非传统的目光来观察《新约全书》中女人们的故事,抛弃习得的发展某某学的思维模式,就能够使我们的知觉变得敏锐,就能够觉察到:在女人们和耶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今天看到、觉察到、感到我们从前尚未看到过的东西,因为过去我们不敢投入感觉”,而“没有感觉,就没有意义”[4]。施玮就是以一种“非传统的目光”,投入丰富而复杂的纯粹“感觉”,去重新辨认耶稣与四个女人即伯大尼的马利亚、抹大拿的玛丽亚、驼背的女人以及在叙加井旁的妇人之间的故事。而这四位女人都是逸出男人所编纂的正典法则之外的,要么是社会文化习俗的反叛者,要么是淫妇,要么是带有严重身体残缺的丑陋者,要么则是被人群弃绝的孤独者。

一般来说,讲述故事即叙事有两种策略,一个好像是自己亲历的事情——“我”如何如何,一个好像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事情——“他”、“她”或者“你”如何如何。《伯大尼的马利亚》《抹大拿的玛丽亚》采用第一种叙事策略,而《驼背的女人》《在叙加的井旁》则采用第二种叙事策略。不管采取何种叙事策略,四部小说关注的都是纯然女性个体的生命故事,通过深入独特个体的生命渴盼和深度情感触摸生命感觉的个体法则,并探询女性生活感觉和“我在”的价值意义。




[1] 施玮:《女儿,来!把你的生命和艺术给我》,出自“施玮工作室”。

[2] 2005年5月6日施玮给笔者的信。

[3] [德国]温德尔:《女性主义神学景观: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引言》,刁文俊译,第1页,北京三联书店1995 年版。

[4] [德国]温德尔:《女性主义神学景观: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刁文俊译,第77-84页,第120页,第150页,北京三联书店1995年版。

 

注:转贴季博士对我小说的评论,但她的思想与神学观点不代表施玮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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