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礼拜前，芝加哥下了一场小雪，过后天就热了。当我走进我们小区旁边的大草地时，荒草上的雪花都化成了水，穿过土路的小沟里，清水缓缓地流，我站住了仔细看，一条小鱼，又一条，它们慌忙地钻进了石头底下，水面上卷起一个小圈圈，不一会儿，就消逝了。 

        对不起，小鱼，吓着你们了。

        我又想起了七八个月前的一件事，那时春天刚刚来到，几树桃花开了，野草冒出尖尖的小头，一场春雨后，我走进那块大草地里散步，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少男少女蹲在小水沟两边，红一团，紫一团，我暗笑，这些小家伙，夏天还没到，就穿起体恤衫了。

       走到近旁才发现，他们正在用一个小网兜捞鱼，水沟旁放了一个小桶，里面装了半桶水，三条小鱼在桶中急速地游动，一条水蛭静静地伏在水底。

       他们看我来了，轻声地说个嗨，笑笑，又低下头，死死地盯住了水面。不一会儿，一个小家伙说，它来了。大女孩立即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但就是这样，小鱼还是吓回去了。又隔了一会儿，两条小鱼钻出来，几个小孩子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小鱼儿刚刚转头侦察，那个大小伙子已经把它们捞到了网兜里。几个小家伙兴奋地叫道：“我们抓住你了！” “我们抓住你了！”

       我不知道该喜该忧，转身走开了。往前走时还想，走回来时要不要劝劝他们，还是把小鱼儿们放了吧。我还没有想明白，就听到了啄木鸟的声音：“咚咚！咚咚！”它正在一株枯木上啄洞，红色的小脑袋，一下一上。这棵树已经死了，树干灰白，去年就没有长出一片绿叶。

        啄木鸟，朽木，蜜蜂，野花，主啊，你将万物创造得何等奇妙，一生一死，一物降一物，谁也离不开谁。

        但那些小鱼哪，它们在宇宙间的位置何在？

        我掉过头往回走了，快到那个小水沟了，那几个小家伙也全都站起来了。他们高兴地说：“真好玩。”然后，最大的那个孩子拎起水桶，把小鱼儿都倒进了水沟，一边倒一边说：“回家吧。你们回家吧。”

        他们又说，我们回家吧。他们家就在草地旁的一道树林后。

          2015.圣诞夜 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