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高中又是开放教室的时候，家长们到学校看看。时间是上个星期三的晚上七点整，一出门，我就后悔了，忘记带照相机了。看来，出门不能太匆忙。我们赶到学校已经6点55分，有点晚了。按照交通指挥的方向，在离教室最远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车位，进到教学楼就知道，第一节课已经错过了。今天要参加八节课，分别去八个教室，每一个教室内只能停留六分钟，从这一个教室到另外一个教室，八分钟。

在一张大桌子前，我拿到了一张表格，是我女儿这学期选修的课程。除了健康，午饭和缝纫课之外，其他五门，都是Honors 课程，Honors 课不应该翻译为快班课，而是荣誉课程，就是说，你能够上这门课，是一种荣誉。女儿今年刚刚上高中，是否能够选修Honors 课，需要不同的老师分别推荐，加上学生的学习成绩。

我提前一点进了法语教室，自我介绍后老师说，哦，他的哥哥也选修了这门课。妹妹跟哥哥有点不同，哥哥思考的更多，妹妹喜欢活动，我看她的动作都像在跳舞。我笑了说，她很喜欢跳舞。老师说，我也佩服她，上高中了，居然还肯拿出那么多时间去学习跳舞。我说，她喜欢。老师说，兴趣是最好的教师。

7点14分正式开始。老师问，有多少新生的哥哥姐姐修过这门法语课，一看举起来的手，好家伙，十几个。老师说，我教法语已经十八年了，现在有三个孩子，他们不断地成为我的老师，帮助我了解怎么教育孩子。我非常喜欢法语，到法国去读的大学，一直到得了硕士学位，然后，在那里教了两年书，才回到到美国。

我希望我的学生们能够喜欢法语。你们大概也知道我的基本教学方法，我会帮助他们尽量接触到法国文化，十月份， 会有几个从法国来的交换学生，和他们一起上课。我还会安排他们看戏剧，不是轻松的喜剧，而是悲剧。我想起来了，儿子上这门课时， 老师带领他们到了剧院，看百老汇的名剧——《悲惨世界》。最近，儿子又推荐我看，真棒。

她还没有讲完，铃声响了，我们需要转移到下一个教室。尽管一入门我就拿到了一个地图，正反两面，标明了每一个教室都在哪里，但我走起来，还是有些摸不着东西以及南北，好在每一个拐角处都有志愿者在帮助指路，他们中间有三位，是我儿子小学和中学时代的同学，两年多没看到他们了，小伙子都变样了。记得女儿开学的前一天，也对这迷宫般的教室感到害怕，因为两门课的交接时间只有八分钟，虽然她已经来过一次，但还是困惑。哥哥说，没关系，我带你再走走。于是开汽车来就带妹妹去学校了。回来后妹妹不再皱眉了。

2．

英国文学课，我多少有些了解了，他们以英国文学的名著为基本教材，荷马史诗，莎士比亚的《凯撒王》，还有现代名著——《苍蝇王》，方法也很简单，一页一页地读，一天读三十来页，写批注，第二天一上课就讨论，然后，给分。

要让孩子们从小就接触伟大的经典，而不是不断地灌输各种精神垃圾。《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至今仍然是中国青少年心中的世界名著，这真是充满了中国特色。

听说红歌在某地风行。

疯！

一部伟大的经典，就是一颗伟大的心灵在跳动，只有不断地感受到这跳动，才可能造就伟大的人格。

老师说，如果学生觉得第一次考试不难，那他一定是一个天才。所以，我决定第一次考试会难一点，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机会。在这个教室中，我遇到了一个大陆来的朋友，她的孩子也上高中了，从另外一个初中来的。很有意思，这两个孩子以前互相并不认识，但通过Facebook上它们之间的一个共同朋友，它们之间居然成为朋友了，聊得还蛮开心的，有时候还一起去逛商店。女儿说过，爸，你不了解我们女孩，我们逛商店并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在一起走走，聊天，哈哈大笑。

这话是她一年前说的。上一次我去商店接她的时候发现，男孩也加入了她们逛商店的行列，并且，人还没有上车，笑声就开始了，一直到下车，也没有刹住。

（写到这里停笔了，坐了大半天写文章，该出去走走了。外面，初秋的天气，碧空如洗，几片白云在慢慢地飘，树叶轻轻地落下，红叶渐渐上了枝头。空气中弥漫着野草的芳香，狗叫两声后就跑去晒太阳了，中学生们汽车自行车过来，身穿着校服，彼此哈哈，老师跟在后面骑车，他们是在上体育课。

我身上出汗了，坐下来，消汗，手和脑子都在动，打下了以上的文字。）

3．

几何课的女老师很年轻，穿着一个短裙，好像是一个大学生。她自我介绍后说，她的教学目标是：

1）：教会学生用理性，用逻辑解决每一天的问题。（我心里暗暗发笑，恋爱问题大概不是用逻辑解决的，托斯托耶夫斯基说，那是任性，是自由。）

2）：知道正确的答案并知道为什么我需要这些知识。

3）：成为一个积极的学习者。

4）：意识到数学的乐趣。

5）：喜欢我的课。

生物学的老师也谈到了同样的观念，她希望自己的学生愿意被挑战，有勇气去接受挑战，在挑战中成长。

在这两个教室之间走动的路上，我吃了两块点心。有好几处都摆上了几样点心，实在忍受不住它们的诱惑，于是，我就在吃了第一块之后，又吃了第二块，在学生食堂，我吃的第三块是就着柠檬水吃的，一边吃一边听音乐，四五个学生正在角落里表演，敲鼓的小伙子边敲边跟他的朋友们微笑。

在这个短暂的休息时刻，家长们赶紧彼此聊天。

4．

那天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女儿上的缝纫和零售课。当初问她为什么要选这门课，她回答得很干脆，就三个字：“我喜欢。”

这个课是在127教室上的，我一进去就觉得教室有点大，也许是错觉。不过，桌子的确比其他教室的大多了，它是一个工作台，东西南北摆了四张椅子。一共有六个这样的工作台，一进门就能看见的那张工作台上，放了一张毯子，是一块块的正方形拼凑起来的，这些小正方形，各自的颜色还不尽相同。突然想起，它们要是放在后现代的艺术馆中，大概也是艺术作品了。

几个角落上，一共放了五台缝纫机，南边那个角，两排杂志，都是妇女和服装的。北边的大墙前，放了五六个模特，模特都穿着不同的衣服，老师说，这些衣服都是学生自己设计，自己缝制的。

真的啊？我不敢相信。可惜啊，没带相机！

老师说，我是从祖母那里学会缝纫的，以后有自己设计衣服。很有意思，我有两个女儿，但她们却不愿意我叫她们，但这里的24个学生愿意，她们都愿意学习缝纫。

我对她们只有一个最重要的要求：要有耐心，有创意。

这是一门有创意的课程，我不分层次，哪个高，哪个低。这个学生愿意做衣服，哪个学生愿意做毯子，都很好，只要有创意就好。我不比较她们，因为这是艺术创作，是没有办法比较的。

我看中的是她们的可能性，你自己设计，自己缝制，不断地超越自己。你们看墙上的这些书包，女孩子用小书包，都是她们自己做的，今年的圣诞节，我会让她们自己设计新的小提包，做好了，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家人，好朋友。你知道，这是你亲手做的礼物，意义很不一样。

我不在意她们做错了几次，我只是关心他们是否敢于重新开始。只要你继续试验，你就有希望。

最后一条，我会带领她们去参观成衣制作公司，让她们亲眼看到设计师怎么设计，让她们相信，只要她们愿意，她们有一天也可以像她们一样，甚至超越她们。

。。。。。。

这一番话大开我的毛塞，女儿后来告诉我的更叫我惊讶，她说，学校还教怎么做饭，烹饪课。而原来我以为学校仅仅教怎么使用电脑，怎么修理汽车。

这美国高中，学的可真杂。

（全文结束）

2009．9．21

——《活在美国》系列原创，《猫眼看人》首发，欢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