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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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安伦的《岳飞》充分表达了“自强不息”的中华精神

副标题为:在黄安伦家中看他作曲的《岳飞》(下)

(转自网络)


    看《岳飞》无法回避一个话题:爱国。海涅区别了两种爱国主义,法国式与德国式的。法国式的爱国主义,爱自己的祖国,同时也爱整个文明世界;德国式的爱国主义,只爱德国,却仇视文明和自由,反对人道主义和博爱精神。这就是“健全的爱国主义”与“狭隘的爱国主义”的区别。

 

     无需我为岳飞辩护,岳飞尽忠报的国,就是祖先的土地,生我养我;是父老乡亲,血肉相连。最简单的,他们就是我的邻居,如果连身边的邻居都不爱,爱就成了空空的招牌。

 

   歌剧《岳飞》弘扬的,就是“健全的爱国主义”。它的第二幕,是个过渡,一方面,要让第一幕生发的都扎下根来,同时,又要让第三幕将要发生的都生长起来。

 

     一开始,是岳飞被软禁在庐山东林寺。又是庐山,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彭德怀。岳飞为民请战,三次启奏北伐而不准;彭德怀为民请命,一封书信就被贬为反党分子,许多人被牵连。

 

     第二幕的第一首咏叹调就是“夜空闪烁着群星。”其中的核心,是岳飞的名作:《小重山》:自岳飞这首词问世以来,许多人为之谱曲,但我深信,安伦的《小重山》是最棒的。而歌唱家张建鲁的演唱,正可谓出神入化。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回到芝加哥后,我一再看歌剧《岳飞》了,昨晚,为了确证或修正自己对《小重山》一曲的感觉,我将第二幕和第三幕又看了一遍,依旧是那种悲凉孤寂之美,浸透心灵,从头到尾。岳飞一句句唱出那梦,那三更,那独自行,一步步把我带进了一个孤寂的世界里,远远望着,还是只有岳飞独自一人,站在一轮冷月的清光下,没有人知道,我也不知道;也没有人理解,我也不理解。只有一曲《小重山》,怨而不怒,悲而无哀,柔美而奇伟,委婉而雄厚,泣成歌,歌言志,志含情。万千心事,报国壮志,能对谁讲,又有何人听,连琴弦也断在秋虫声中。

 

     我深信,这一版的《小重山》 会流传很远,千古之后,岳飞有了知音——黄安伦。刚在网上看到消息,张建鲁演唱的这个选段,已被选入人民音乐出版社的“中国音乐百年典藏”,而我想到的是,当一个人孤寂而梦想依旧萦怀时,他正应该静静地听这一首名曲。

 

   说句笑话,看歌剧《岳飞》是够折磨人的,我的心刚刚在《小重山》的凄美中空远,立即,腥风血雨扑面而来,崩紧神经。岳云和无双上场了,中原义军危急,他们来岳飞这里求救。无双在拿到岳云手写的求援书信后,告别岳云,要将亲手缝制的剑囊送给岳云,于是,她唱出了一曲 “岳云哥哥,请收下这只剑囊。”这应该是一首情歌,箭剑实际上就是她定亲的信物,但她不会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与岳云,他们俩是战友,是情侣,是兄妹,种种心绪来到心头。她开口就唱到:“此一去不知何日再见,这片云锦我要做成剑囊。”它带着父亲的鲜血,和亲人的思念。岳云哥哥,请你收下它。三次听过这个咏叹调之后,我仍然感觉有点不足,昨天想明白了,就是剧本还差几句话,说这剑囊代表妹妹我(无双姑娘)的一片心,盼望哥哥收下这它,然后是如何如何。换言之,这一段生离死别的恋情,剧本没有写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然,这首歌后面就缺少了一段缠绵的深情让人回肠荡气。

 

     倒是后来一段咏叹调情浓。那是当砚童发现无双是自己的姐姐后,他希望自己能够为岳家军做点事情以赎罪,不料反而中了秦桧爪牙王俊的奸计,陷岳飞于罪人的境地。于是,她哭诉:“冤枉啊,天大的冤枉!我像一只麋鹿掉进了天罗地网。”这首咏叹调,悔恨交加,爱憎分明,波澜起伏,催人泪下,真是他以自杀谢罪前的绝唱。而他再三唱到的“暗中的神明啊,无言的上苍,”则为绝唱增添了无穷哀怨。

 

     满新颖在评论歌剧《岳飞》的文章中说,“在保持原有音乐的前提下,能否将剧诗中那些缺少性格的唱词进行一番修改和微调呢?像‘暗中的神明啊,无言的上苍’就属此类。”我也赞同对某些歌词微调,更有个性,但“暗中的神明啊,无言的上苍”这句歌词却不在此列。古语说,穷极呼天。砚童正值穷极之际,只有上苍知道他的心,他唯有向上苍倾诉,求告,或质疑。而黄安伦为这句歌词谱下的曲子,一唱三叠,起伏激荡,使这绝唱真正成为绝唱,将愤怒,忧伤,哀怨,绝望统统融为一炉,仿佛要唱尽人生之苦痛。


    女中音冯硕(饰砚童)这次又参加天津音乐学院的演出版,真为她高兴,愿她的演唱更上一层楼。

 

     但我赞同满新颖对第三幕岳飞《满江红》序乐的评论,就是乐队在岳飞唱之前,乐队奏出了《满江红》的古曲音调,这实在与黄安伦谱曲的《满江红》相距甚远。

 

(转自网络)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杨荫浏将岳飞的《满江红》“装进”一首元曲的曲调中,但岳飞的词和元曲的调子在许多方面并不般配。说到底就是一句话,曲调太软。就像你绝不能弹着月琴唱苏轼的“大江东去”!黄安伦的《满江红》一开始就是气盖山河的“怒发冲冠”!而目前版本的前奏绝不足以铺陈其悲壮,太软了!多少硝烟眼前翻腾,多少铁马踏过心头,死也不甘心的希望熊熊燃烧,如此,岳元帅才一开口就是“怒发冲冠”!

 

     安伦谱曲的《满江红》中自柔美之处,就是这句“凭栏处,潇潇雨歇”,“雨歇"这两个字唱得太美了,仿佛是一弯清水旁,小雨点湿润了两片绿叶,不如此柔,就不能凸显“怒发冲冠”之刚。

 

     我总觉得“仰天长啸”这四个字要唱得天崩地裂,如大浪滔天,排山倒海,滚滚而来。可惜,在咏叹调中,这四个字带过得太快了。要知道,岳飞临时前还唱到盼望皇上能听他一声仰天长啸!而千百年来,“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正是构成了以岳飞为象征的大丈夫豪迈气概!

 

  关于《满江红》的其他部分,我就不说了,听的时候就举手想拍案,可一看,安伦家那案子是玻璃的,我就把手收回去了。安伦后来跟我说,他的恩师陈紫曾教导他怎么样认识中文音韵之美,他把这同音调怎么配合起来。他说,当年我和徐庆东琢磨这些曲,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把谱子贴满了屋子,哼哼着一点一点地改。黄安伦更生动的故事,是他在厦门介绍歌剧《岳飞》时说的,“我们那时候都年轻气盛,谈起创作,争执起来还会动手,有一回,我和徐庆东吵了起来,我操起铁锨就朝他抡过去,幸亏没伤到他。”我真没想到我的黄大哥还有这两下子。




安伦说,最遗憾的是,在厦门演出时,徐(庆东)导因为太忙,来不了现场。他答应等以后全本演出的时候,一定来看。没想到去年9月19日,他走了,非常突然,才68岁。


 

 

     死亡。当年徐庆东就竭力写岳飞之死的悲壮、伟大。为了铺陈这一死,他把三个主要的英雄岳云、无双和岳飞的死都安排在一幕中,并且是在中国人最看中的大年三十,真是无尽的悲愤。

 

     此前,当岳飞让岳云和无双看到他手书的“还我山河"四个大字时,那一刻,我又被震撼得一塌糊涂,而幕后村姑卖花的叫卖又久久缠绕在心中。当此时,岳飞怎能不问:“报国何罪!”这一问成了千古,千古之问,千百年来,多少中华好儿女同此一问,问完,他们还闭不上怨愤的双眼。

 

     岳云在被杀前,也正是同此一问:“热血为什么不能洒在中原的大地,中原的故土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可望而不可及。”当岳云越来越慢越来越轻地唱到“遥远,可望而不可及”时,我又流泪了。那年,我也曾如此发问,为什么?为什么?而无双在死前唱的一句话:“中原的百姓永远不会把岳家军忘记。”这正是历史,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岳飞,他是中国人民的儿子,中华民族的英雄。

 

     看到死在自己怀中的云儿,无双,岳飞说到“孩子们啊,中原父老啊!”这时,他唱出了最后一首咏叹调:“还我河山”:“我是一个流落南国的北方农夫;在梦里怀念我失去的家园故土。我是一个尽忠报国的士兵武夫,忘不了还我山河的淳淳叮嘱。苍天哪,你为何就不容我岳飞?回归故土,战死疆场?还我河山!”

 

     第一次听这个咏叹调我就连声赞叹,太好听了。毫无疑问,最后一句 长啸:“还我河山”,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再加上整个乐队齐鸣,那就叫极其震撼。但回味,再听,三听,我更喜欢上了开头的两句,从北方农夫到士兵武夫,那一个慢,令我喘不过气来,因为这慢中孕育着无比的沉重和怨愤,忘不了,忘不了。慢到无可再慢时,唱变成了念,急促地念到“回归故土,战死疆场,”岳飞一片爱国之心,日月昭昭。一切都预备好了,火山爆发,大地颠簸,日月失色:“还我河山!”

 

     喊罢,岳飞将皇帝赐下的鸠酒,一饮而尽!

 

     我觉得美中略有不足,就是当岳飞唱的时候,后面卖花女的唱应当轻到最轻的音色上,并且,只要有“卖花吆”一句次反复唱就足够了。当岳飞念到“回归故土,战死疆场”时,后面的歌声无论如何该停止了,甚至,全场的音乐都该停止,只留下一声呐喊,撕裂人心,在神州大地久久地回荡:“还我河山!”

 

 

     那天在安伦家看完《岳飞》后,我说了两句话,我说,“大哥,尽管过去了千年,岳飞还是找到了你这个知音。”我又说,中国太需要这样的艺术,不仅是弘扬爱国主义的正能量,更是弘扬中华精神。我的恩师张岱年,把中华精神概括为:“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歌剧《岳飞》正是充分地表达了“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或者说,大丈夫的理想人格。《岳飞》一剧最可贵的地方,就在于它用音乐写出了自强不息的中华精神,和中华文化中的理想人格。

 

     那天临别前,安伦兄说,明天就去中国,然后天津,争取演得更好。

 

     我说,我会为你为《岳飞》的演出祷告。从那以后,十多天过去了,我竟然一直不敢问黄安伦关于演出的事情,生怕不测风云。直到五月二十九日收到安伦兄的消息,“岳飞全剧(四幕本)以钢琴伴奏的音乐会形式今天首演(5.28)”,就在那之前不久,我在博客上贴出了我的长文:“我与大作曲家黄安伦成为兄弟。”天意。

 

      黄安伦后来还告诉我说:“这次到天津有两件事非常奇妙。一是‘回到起点’:话说我妈妈在56年我七岁时,天天带着我来当时的学院礼堂听老爸指挥排演柴可夫斯基的歌剧《奥湼金》(当年中央音乐学院在天津),栽下了种子。不料六十年后我就坐在当年同一礼堂(己是天津音院)的同一座位上迎接了《岳飞》四幕完整版的世界性首演!另外,《岳飞》是我的第三十七号作品,5月28日在天津全本首演距1978年动笔那天,正好是第三十七年!神托着我、带领我向前的这双手啊!感谢主!”

 

      除了“感谢主”这三个字,实在也没更好的词来结束这篇长文了。

 

      2015.6月1至4日

(转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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