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卢云：那可见与不可见的

上个星期五打电话给天婴，说我到多伦多了。她说，晚上有个关于梵高与卢云的讲演，你有空吗？我说，不行，我要在教会布道。她说，那就星期六上午吧，这个讲演的第二场在黎明之家举行，我八点半到旅馆接你。我说，好。但心里有些纳闷，讲演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了？

八点钟我就站到了旅馆外面，闭上眼睛默默地祷告，主啊，求你怜悯我。耳边呼呼的风声，带着一丝丝凉意。还有水声，来自旅馆前的小喷泉。

主耶稣，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还是风声，还是水声。

我坐在条椅上，翻开了圣经，《约翰福音》，耶稣对门徒说

耶稣说，我的食物，就是遵行差我来者的旨意，作成他的工。你们岂不说，到收割的时候，还有四个月吗？我告诉你们，举目向田观看，庄稼已经熟了，可以收割了。收割的人得工价，积蓄五谷到永生。叫撒种的和收割的一同快乐。俗语说，那人撒种，这人收割，这话可见是真的。我差你们去收你们所没有劳苦的。别人劳苦，你们享受他们所劳苦的。

“庄稼已经熟了！”我闭上眼睛默想这一句话，脑海中涌出了一个画面，那是多年前在加拿大中西部看到的：大片的稻田，一直到天边，稻子熟了，一株株稻穗低下了头，沉甸甸的头。

成为一个播种者，收割者。

八点五十了，天婴还没有来，我这时可以肯定了，她把时间记错了。

果然，九点十五时她来了，讲演九点半开始。一张门票三十五美金。我说，天婴，让你破费了。她说，这也是帮助卢云协会（Henri Nouwen Society）。卢云协会是推广卢云灵修思想的机构。办这样一个活动非常不容易，因为他们的经费完全来自卢云的稿费。

黎明之家是一个基督徒办的慈善机构，专门照料智障人士。多年前，已经是哈佛教授的卢云神父，放弃了自己的显赫教职，离开了那个被视为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聚集的地方，来到这些被视为智力低下的人们当中，为他们服务这。我说，卢云在这里找到了家，像亚当这样不会说话的智障人士居然成了他最好的老师，这在世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天婴说，卢云最好的书，都是在这里写成的。

厨房旁的休息室，准备了一些小点心和咖啡。我吃了几块水果。

讲演在黎明之家的礼拜堂举行，三四十人参加了会议，大都是中老年人。一进礼拜堂，我就想起了几年前在这里参加的一次崇拜，参加者主要是核心成员——Core Members (这些智障人士之所以被称为核心成员，是因为黎明之家一切的设置是以他们为核心的) 和他们的助理。那是最令我震撼的一次对上帝的敬拜。

礼拜堂的前面，摆了几张梵高的作品。最显眼的，居然是他画的播种者。我突然想到自己早上读的圣经，“庄稼已经熟了！”在讲演中，主讲者几次提到，耕种者的脚下是破碎的大地。破碎，死亡，“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大地破碎了，播种者才能播种，新的种子被埋在土里，死了。然后，某一天，这死了的种子长出了新苗，结出新的果实，新的生命。梵高要表现的是播种者的信心和盼望。

梵高和卢云都经历了生命的破碎，生命的痛苦，但他们用爱，把痛苦转化为生命。

一颗破碎的心，自愿地献出，自愿地付出。这是德兰修女说的吧？（我不清楚是否是德兰修女说的）

我们先唱了一首歌，歌词只有两句，是拉丁文：

Ubi caritas， et a(-)mor

Ubi caritas， Deus ibi est

我不知道它的意思，但很低沉，很有力量。

英文的翻译是：Where charity and love are, God is there.

中文的大意是：慈悲之所在，就是上帝之所在；爱之所在，就是上帝之所在。

后来又唱了一首歌，也很美。

Here I am Lord. Is it I, Lord?

I have heard you calling in the night

I will go Lord, if you lead me

I will hold your people in my heart.

主，我在这里。那是我吗？我的主

我在黑晚中听到了你的呼唤，

如果你引领我，我就跟随你，

我的心中装着你的子民

为什么会选这两首歌，也许就是为了说明梵高和卢云的心灵历程吧。

主，我在在黑晚中听到了你的呼唤。

心灵的黑夜。

主席介绍“黎明之家”，一个助理和一位核心成员坐到了前面，开始了一个简短的采访。核心成员名叫Tim Wright，大概四十来岁，一个外表上看来挺健壮的男士，面目和善，常常微笑，他自己走到前面，首先拿起了麦克风。助理叫Will Grassby，大概二十多岁，绝对帅哥，风度潇洒，身着一件很随便的衬衫，也是常常地微笑。他和工作在这里的绝大多数助理一样，都是志愿者。

Will问，Tim，你来这里几年了？

Tim回答：两年了。

Will问：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

Tim答，很好。我们有很多房子。

Will问：喜欢这样的房子吗？（黎明之家为了让这些智障人士像生活在家里一样，在附近买了几栋居民住宅，核心成员和助理一起生活在那里。）

Tim答：喜欢，但就是拥挤了一些。

Will：噢？

Tim：我们好几个人住一起。不过，我喜欢玛丽做的晚餐，还有，她长得很好看。

Will：吃完晚餐你做什么？

Tim：我弹钢琴，吉他，有时看冰球。

Will：白天呢？

Tim：工作啊，从八点钟开始。

Will：工作中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Tim：领到工资。

大家都笑了。他们两人也笑了。

主讲人 Carol Berry 是位女画家，艺术教育学者。她先生是牧师。他们两人都是卢云在耶鲁大学的学生。一个是77年的，一个是79年的。她说，卢云当年在耶鲁是很受欢迎的教授。30年前，卢云就教授关于梵高的课程，中心观念是怜悯（compassion）。一个充满了痛苦的生命，一个充满了怜悯的生命，真诚地在痛苦中挣扎，寻求。他们都发现了，思考的越多，就越会发现，没有什么比爱人更艺术。

梵高是牧师的儿子，卢云称他是自然之子。和他的创造者在一起，他用灵魂去探索，他要让艺术表现真实。

梵高曾经是一位传教士，向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矿工传福音。他看到了他们的挣扎，他们没有希望，他到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经历痛苦，让自己成为贫穷，让自己成为像他们一样在物质上缺乏。他把信仰化为行动，他要让矿工不止是听到上帝是爱，而且感受到上帝的爱。

卢云也是这样，他来到智障人士中，成为他们的一部分，用爱来服务他们。

后来，梵高画画了。他寻找不同语言去表达爱，感受爱。认识上帝的最好的道路就是爱，爱上帝就是爱上帝创造的一切。爱不仅是感觉，更是爱的实际行动。

梵高承认，他没有看到那不可见的上帝，他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但是，他要通过画来表现那些可见的，去帮助人们明白那不可见的。

梵高的画是对我们的灵魂说话。

在梵高的心中，颜色就是我们灵魂的语言。颜色，声音，气味，感情交织在一起，和我们的灵魂连为一体，和周围的世界连为一体。

用卢云的话来说，爱和痛苦，孤独，破碎，软弱的交织就是共同体，是社区共享，这就是我们之所以要来到一起，被捆在一起，一起挣扎，一起生活，一起爱，一起相信，我们一起寻找，发现答案。

在播种者这幅名画中，梵高画出太阳，太阳代表了神圣的力量，安慰，和生命的源泉。我们的力量都来自那里，那是希望，创造，信心和爱，一切都在述说上帝的爱，爱把我们连接在一起。

Carol Berry 的讲演非常精彩，可惜，我没有完全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