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恋恋不舍地爬过了岩顶，回到无名小海湾的时候，看见对面一少年少女和一条狗站在岩石上，而眼前，一条汉子正站在岩石边上，我问他？你想跳水？他说，事。我说，我给你拍照片。他说，好。谢谢。

相机抓住了他往下跳的那个瞬间。他从水里上岸时，我把我的电子信件告诉了他，说可以把照片发给他。他说好。旁边，一个小狗钻进沙洞里，一声不响。主人，躺在山上看书。

回到车里，跟蓝征先道歉，对不起，晚了。蓝征说，没关系，晋生正在办公室等我们，我们一起吃午饭。

中午，晋生请我和蓝征一道在夏威夷大学的一个餐厅吃午饭。与许多美国大学的餐厅不同，这个餐厅的菜谱中有许多东方饭菜，晋生说，学校中有许多东方学生，因此，比较注意接纳不同民族的文化。

饭后，走出餐厅，在一个教学楼的角落里，我发现了一些观赏的植物，叶子的颜色非常奇特，红，绿，黄，紫，橘红，五色俱全，问晋生，是嫁接的吗？他说，不知道。细看，不像。绝了。

来夏大的路上，看到的红花也是这样绝，满满的一个小山坡，被红花铺满了，那才真是火一样的红，奇的是这火，竟然如此绚丽。

路边，一辆自行车被弄坏了。晋生说，最近这是第二起这样的事了。我哈哈，这可以作为美国衰落的一个铁证了。再往前走，体育场内，有人在玩球，我则走到那无人的空场地旁边看了一会儿树，不久前，我曾经在这里照了几张像。

与蓝征分手后，晋生带我在夏威夷大学走了一会儿，后来，我还去了他的实验室，教授，是不错，一人一个办公室。在那里，我们谈了很多。我们都深感到，信仰是一生之久的路程，我们能够走下去，不是靠着我们自己怎么能行，而是靠着上帝的恩典。并且，我们越是体会到了上帝的恩典，就越能够觉察到自己内心中的黑暗。

这是伴随着甜美的痛苦。

我说，古代教父说，要只看基督，不看撒旦。我们如果老是盯着自己生命中的黑暗，就会不自觉地被黑暗所吸引。只看基督，看到他永远不变的爱，让心灵被这爱所吸引，所精华，所提升，这才是我们的希望。

我说，古代教父还教导我们两个方法，一个是尽量用最短的词句祷告；第二个就是当我们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时，不要沉迷在细节之中，不要一直停留在那里，而是要有一种忧伤痛悔的感情，渴求上帝的怜悯和饶恕。

那天晋生送我回旅馆时，我一再对他说，谢谢你今天带我在大学里走了走，让我看到了非常美妙的一幕，终生难忘。

那一幕开始于晋生要带我看看他们学校的一个小花园，他说，那花园挺像日本花园的，我看过后说，也只是像而已，缺少那些铺成像大海波浪一样的白沙。

就在我们往花园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群人在一个大好的台子上表演。拿到免费发送的节目单一看，原来这里正举行“2009年东西方艺术节。” 从下午一点到六点。口号：

“一个世界，多种文化”！

与舞台相连的两侧，有许多的小摊位，介绍各自民族的文化。有一群美女，正摆好姿势让人们拍照，我也拍了几张。

26．台上一些青年男女正在演出，敲的那些乐器，好像是锣鼓，但声音有些不同，更加沉重一些，他们的舞步也颇为缓慢。隔了一会儿，几个男女在几节竹子跳来跳去，我好像在中国西南部少数民族的舞蹈中，看过这样的舞法。

那个泰国女孩的独舞，动作很缓慢，身条很柔软，腰和手指变化多端，她的那一个个造型，令我想起了在敦煌石窟中看到的彩绘。她下来时，和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女士打招呼，不仅笑容可爱，那手指的分分合合，曲曲直直，也煞是迷人。

但真正迷住我的，是在我后面坡上坐着站着的一群人，大人小孩都有，服装艳丽，还穿着草裙，莫非他们是夏威夷的原住民，要来表演草裙舞？

我走到他们面前，几个中年人正给几个少年整理帽子，难道那是芦苇做成的帽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帽子，我就联想到了自由女神的帽子？看来，我的确反动，老是联想到这些自由民主人权，好在某些方面都认识到这样高度了，没有普世价值！但特色的价值是放之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而皆准的。换言之，在世界的其他地方根本就行不通！

可以给你们照相吗？

当然可以。他们面带微笑。

那样的纯朴，不能不令我动心。

能和你们一起拍照吗？他们微笑同意了，于是，晋生给我照了一张又一张。

照片中，他们的手指没有作出V字型，而他们的手型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明白。

你们的脚上系的是什么？椰子壳。

那裙子上的这些是什么呢？贝壳。

哦？惊讶之余我竟然忘记了，这草裙使用什么做成的？

27．他们准备上台演出了。看得出来，他们多少有点紧张，但是，笑声，还是把他们感染了。一个坐轮椅的女孩，笑得格外开朗，她们旁边一个小女孩，个子还不到大姐姐的腰上，一开始，凝神等待，然后，就在姐姐和哥哥中间走来走去，牵牵手，轻轻给一下子。

中年汉子低下头，给一少年整理一下脚脖子上系的装饰品。一个母亲抱着孩子站在后头，小女孩的头上带着洁白的鲜花。

马上我们就要上场了。

他们上台了。坐着轮椅的女孩也被台上台了。长者们站在孩子们的后面。

我赶紧跑到台前，看他们的歌舞。

他们掐着腰站好了。

“噢！噢！” 他们一开口，就把我震撼住了，啊，这就是真正的音乐。从远古中走来，发自人心灵的最深处。“噢！噢！”大人和少年人一同低吟。节奏短促，深重，充满了阳刚之气；伴随着这深沉的歌声，孩子们举起了双手。那是在祈祷？还是在赞美？向神表达最深的敬意。

草裙舞被视为“打开心灵”的舞蹈，向神打开自己的心灵。

手指伸屈多变，举起，合掌，转动，弯曲，腰部强烈地扭动，前后，左右，上上，下下，脚掌踏、跺、踢、蹬、蹦、蹭，每一个动作都十分清楚，有力。生命力在大洋中奔腾，成长。

他们变换着队形，双手相对，微笑着中注视着对方，我们是兄弟，我们是姐妹，我们是兄弟姐妹，让我们一同祈祷。举起双手，我们渴望光明。

看着轮椅上的女孩笑着举起了双手，我的心再一次被震撼。还有他们身后的父辈们，敞开喉咙歌唱，一声又一声地敲打着乐器，我的心被打进那古老的神秘之中。

想起了涤然姐妹。突然明白了，她当年为什么那么喜欢草裙舞。在上次去夏威夷的日子里我知道了，十多年来，六十多岁的涤然姐妹一直与癌症抗争，每一次，只要她的身体刚刚复原，她就带着一群姐妹们跳草裙舞。

第二年的春天，她逝世了。她在走前说，希望兄弟姐妹们用歌声和欢笑送她去见主耶稣基督。在她的葬礼上，她最心爱的小女儿，为母亲跳了一曲草裙舞，她知道，那正是母亲的心愿，因为母亲是回家了，是去见那位最爱她的她在天上的父亲。

28．舞台上歌曲的旋律变了，更加紧张，短促，有力。男孩们走到了前排，手中举起了浆，他们的表情严肃，仿佛要去远征。

祈祷。告别。出发。走向那神秘的大海，那生与死孕育其中的大海。

我们在欢笑中走向大海，蓝天，碧波，金色的太阳，飞跃的鱼儿。弟兄们，生命是何等的美好。

暴风雨来啦。

迎着铺天盖地的大浪，我们划起那一叶扁舟，在浪尖上，在谷地中，漩涡要把我们吞进，雷电要撕裂我们的心肝。

不，决不屈服。兄弟们，让我们同心协力地划起生命之舟，让我们在风暴中前进。

哼！吆！哼吆！哼吆！哼吆！

上苍啊！保佑我们，赐我们力量！

兄弟们，加油！哼吆！哼吆！

天边那一道光。

大海归于平静。

感谢神！感谢神！

兄弟，握着我的手，我们是永远的兄弟，哪怕天翻地覆了，我们还是兄弟，就是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看哪，母亲们，姐妹们正等在岸边。

我们回来了！

欢呼！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