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始于惊异。

在《觅人的上帝》一书中，犹太拉比赫舍尔（Abraham  Joshua  Heschel又翻译为海舍尔）指出，现代人落入了一个陷阱，相信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以为实在不过是只要稍加组织就可以把握的简单玩意，没有解不开的迷。（41页）柏拉图说了一句名言，又被亚里士多德重复过：“惊异就是哲学家的感觉，哲学始于惊异。”

信仰亦是始于惊异。每天都需要惊异。大卫的名诗：“我管看你指头所造的天，并你陈设的月亮星宿。便说，人算什么，你竟顾念他？世人算什么，你竟眷顾他？”（诗8：4-5）正统的犹太教徒每天要做三遍祈祷：“我们感谢你……为您那些每日都伴随我们的奇迹，为您不竭的（无尽的）神奇……”（47页）

这是保罗惊叹：“上帝的丰富，智慧和知识，是多么高深啊！他的判断是多么难测，他的道路是多么难寻！”（罗11：33新译本）

曼宁叹息：“一个非利士人站在一幅莫奈的油画面前会挖鼻孔，而一位心胸充满惊叹的人会站在莫奈的画前强忍着自己的泪水。总而言之，我们的世界已经失去原有的惊奇感。”(褴褛106)

但是，还有人持守了这个惊异心，甚至一生之久。赫舍尔临终前说，“我为自己的一生……我活着的每一刻……充满感激。我已经预备好，要离开这个世界……我一生从来没有要求上帝赐给我成功，智慧，能力和声誉。我只求他让我看见他的奇妙作为，而他照我所求的赐给了我。”他说：“随着文明的演进，惊奇感消失了。”(褴褛106/107页)

曼宁像赫舍尔一样地祈求：“亲爱的上帝，赐给我恩典，使我看见神迹奇事。让你宇宙的每一样小东西都使我诧异惊奇，生出敬畏的心。让我观看基督怎样为天父在各处行事，透过形形色色的人的脸庞，在残障者中看到美善，在人的双眼看到美丽。让我每一天为你数不尽的非凡作为赞叹不已。我不求了解你一切作为的动机，只求能分享你所有作为的奇妙。”（褴褛123页）

曼宁像许多基督徒认识到的那样，我们需要的不是客观地证明上帝的存在，而是亲身经历到体验到上帝与我同在，同行。“让这扎根于恩典的生活引导我们进入德日进所说的“神圣的环境”——一个被上帝所充满，基督所沉浸的宇宙；一个蕴藏着上帝的宏伟世界。我们怎么能在与活生生的上帝的同在中生活呢？我们活在惊叹中：上帝在我们身边留下诸般的轨迹，使我们赞叹不已。”(褴褛113页)

一个基督徒的惊异，是看到上帝荣耀时的敬畏，惊喜，惊叹。

什么是上帝的荣耀（kabod）？曼宁解析说，它的原始含义是物体的重量，其次，物质的财富；权势，声望。后来，是指上帝的伟大，权柄，能力，威严。最重要的，就是上帝的荣耀如光闪耀，它是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的。雨果把上帝描写为“神圣可畏的光辉”，而犹太古老的格言则如此诉说：“上帝不是仁慈的老伯伯，他是地震。”（信任75页）

《出埃及记》第33章，上帝对摩西要彰显他一切的荣耀，他说我要“宣告我的名。。你不能看见我的面，因为人见我的面不能存活。”但你可以看到我的背。上帝的背，这就是一切哲学与神学的高峰，终点和极点。

面对着这个终点，十架约翰呼喊：“向我揭示你的同在，愿你荣耀的彰显成为我的死亡。”死亡成为他通向永生的过道，“在那里，我会见到你的荣美，你会在你的荣美中见到我的美丽，而且我的美丽会是你的荣美，而你的荣美会是我的美丽。”（信任76）

有人则用诗歌颂扬上帝的荣耀：

言语无法描述你的美丽，

奇妙在不言中，

太奥妙非我所能明了

眼睛未曾看过，耳朵未曾听过。

谁能晓得你无限的智慧，谁能测透你爱情的高深？

你的荣美难以形容

至高至尊君王。

我敬畏地站在你面前，我敬畏地站立在你面前

圣洁上帝，配受所有颂赞，

我敬畏地站立在你面前。（信任79页）

“上帝的荣耀是绝对的爱。”（信任82）曼宁引用的这句名言，揭示了上帝荣耀的核心。这绝对的爱集中体现在耶稣为了救赎世人而在十字架上自愿地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是他在舍命前的那个大声的呼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为什么离弃我？”（太27：46）天父因着爱，献出了自己的最爱——圣子；圣子因着爱，甘愿忍受被自己最爱的天父所离弃。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世人能够得到其梦寐以求的最爱，主和主的恩典。

初代教父耶路撒冷的区利罗这样赞美耶稣，说“我们要称颂他的良善与慈爱，因他爱我们，甚至不惜大大降低身份，好背负所有属于我们本性的一切，包括愚昧无知。”（签名161/62）

他赐给我们生命，“更丰盛的生命”（约10：10），让这生命彰显他的荣耀。正如爱任纽在《反异端》中所说的：“上帝的荣耀展现在人类活力充沛的生命中，而人类的生命在于注视上帝。”（信任70页）

华人教会中，即使对于信了注文学家和艺术家，也往往用一双怀疑的眼睛看着。但曼宁却反倒了重要的一点，他说，文学家，艺术家往往用特殊的方式传达上帝不可言传难以表达的话语。诗人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说，“世界到处充满上帝的宏伟。”白朗奇（Thomas）Plunkett）说：“我看见他的血溅泼在玫瑰上。”

奥古斯丁惊叹：“喔，古旧而又常新的美丽。”奥古斯丁在注释诗篇48篇问道：“上帝是在非凡的创造中宣扬他自己吗？”回答：“不是这样的，而是万物都在宣扬他，万物开口传述。它们的美丽正是他们传扬上帝的声音；它们以自己的美丽歌唱着，‘是你造我美丽，不是我自己，而是你。’”纽曼说，不仅是每一朵花后面都有一个天使，“实际情况更深奥，这正是上帝自己，人能从可感知的事物中觉察他的存在。”（信任98/99）

真是上帝的无比奇妙，使上帝的儿女越是认识他就越是感到自己知道得简直太少了。“我活得愈老，觉得自己对上帝的认识愈肤浅。”拉纳（Karl Rahner）说：“在未来的日子，你会成为神秘主义者，也就是一个体验过上帝的人，不然你就一无所有。”

而在临近生命尽头时，阿奎那却突然停笔了，他的秘书抱怨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阿奎那回答，“雷金纳弟兄啊！几个月前，我在祷告中体验到耶稣基督是真实存在的。从那一天起，我失去所有写作的欲望。事实上，我过去有关耶稣的文章目前对我来说，似乎就像草木禾秸一样。”（褴褛234页）

主啊。

2013.7.21

小注：最近一个月来，反复阅读了曼宁的几本翻译成中文的著作，摘录，整理，写下读书笔记，愿与爱读者一同欣赏。

附录，曼宁著作的中文版：

吴曼玲译：《衣衫褴褛的福音》（简称褴褛），台湾校园书房出版社2004

刘如箐译：《耶稣的签名》（简称签名），台湾校园书房出版社2004

吴曼玲译：《毫不留情的信任》（简称信任），台湾校园书房出版社2005

彭信之译：《阿爸的孩子》（简称孩子），台湾橄榄文化事业基金2005

沈眉绮译：《温柔的智慧》（简称温柔）台湾校园书房出版社2007